Blossom

來自平安夜凌晨時分的聖誕太中。

Merry Christmas~

按捺不住的嘆息在吐出口之後像是要嘲諷自己一般具象為白氣。

佇立在路邊的太宰視線隨著冉冉上飄的煙抬起，然而被妝點到令人覺得陌生的熟悉街景才竄入眼中，他遲疑了一下，又不禁撇開視線，便再次垂下了目光。

橫濱現在的氣溫明明才六七度，街道上的所有人卻都跟同伴一起面露溫暖的笑容，路邊的店家在暖黃燈飾的綴飾下也驅逐了寒意，好像整個城市只有太宰一個人正確地感受到個位數氣溫的威力。

今晚是平安夜。

即使是太宰，在年末這個特別的日子裡，直至方才也是和偵探社的社員們一起在辦公室裡歡慶了一番。大家一起吃吃喝喝，還不免俗地玩了交換禮物，但在吃飽喝足之後，他不過是悄悄溜出那個溫馨地聚在一起的中心，到老位置的長沙發上閉目養神了一下，回過神來大家都已經收拾好，還紛紛踏上歸途了。

或許在全員走光之前有來把他叫醒，就算是很有良心了吧。

當他目送最後一位社員離開，並意識到整間偵探社的死寂跟街道外頭的喧鬧所產生的對比時，儘管聰慧的理智告訴他這份和平沒有任何異狀，渾身還是在轉瞬間不由自主地警戒起來，甚至打了一個冷顫。

這種時候，太宰往往會對還在骨子裡流動的那份晦暗感到厭煩，往往會很想死，直到最近還會回想起之前不小心被那隻蛞蝓察覺這點理應不甚明顯的異狀時，被他斷言這叫「寂寞」的該死得意神情。

太宰從來不覺得自己跟中也哪裡合拍了，偏偏不服輸的心還是會讓他矛盾地想著不能只有自己承擔這種廢然，便立刻拿出手機想要揶揄他一番。

然而話筒另一端傳來的歡騰喧鬧，卻又讓他覺得自己更是難堪。

明明只是一點小事，但跟平常一樣和他吵了幾句沒營養的話，而且還是自己吵贏了，掛上電話之後心情卻更是陰鬱。

所以他現在才會在離開了偵探社之後，又茫然地在眩目的橫濱之中陷入迷途，最後索性放棄了自己，佇足原地。

就算上前搭訕個美女也頻頻吃了閉門羹。今晚看起來落單的她們，幾乎都是在前往戀人或一群親朋好友身邊的途中，即使看到這麼一位絕世美男也能果斷婉拒。

平安夜實在太不容小覷了，好可怕。

轉過身，就算只能起一點慰藉，他終究還是將自己投身進陰暗的巷弄裡。

眼前少了那些光明，也讓太宰的思緒開始拋回到過去，才思及十幾歲的時候，像這種節慶的日子自己也是會在夜深之後跟友人暢飲一番，要不然就是跟那個狂暴的嬌小重力猩猩一起出任務度過吧。

這麼說來，今天那個天殺的黑手黨是在開什麼聖誕派對啊，也太閒了吧。還是我們偵探社過於勤勉地解決太多事情，讓他們罹患和平痴呆了。

和平的黑手黨……想像起那個可笑的光景，太宰差點就要覺得反胃了。

但如果是那個無可替代的摯友，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是不是也曾有過這種感受……不，這也不可能，他光是要替孩子們準備禮物，應該就忙翻了吧。

太宰知道自己臉上現在露出了苦笑。

「……吶，光明的世界，有時還是太過刺眼了……」

不過陰鬱歸陰鬱，太宰對於氣息的敏銳度還是沒有一絲鬆懈。

更何況還是那個人──

「嘿。」

「你躲屁啊！」

「遇到偷襲任誰都會躲開吧……不對，應該說你怎麼會認為我躲不開啊。只要是你，就算披上隱形斗篷甚至是滅幻咒，我都不可能沒發現好嗎，中也。」

「也是呢，那我當面堂堂正正地踹下去就行了吧。」

「啊，你……好痛！」

太宰喊著沒用的聲音，不斷搓揉著被中也的攻擊命中的地方。這還真是毫不留情。

「再說了，你跑來這裡幹嘛啊？不繼續在那邊丟臉地喊什麼『Let’s Party』嗎？」

「還不都是因為你在鬧彆扭。」

「我哪有。」

「對啦對啦你沒有。」

不爽這樣敷衍他的從容，太宰旋即伸手並粗魯地推著中也的肩膀，狠狠將他壓上建築物骯髒的外牆，下一刻就用冰冷的雙唇堵住他一雙嘴巴。

然而與粗暴的動作相違，反覆了好幾次只是觸碰的親吻之後，太宰的舌尖才輕輕抵上中也的唇，只是當嘴微微張了一點，他的舌頭便毫無遲疑地竄了進去。

「……嗯……」

中也不禁輕吟了一聲。變換了角度讓兩人更加相互索求的這個深吻，漸漸使得嚥不下的唾沫自嘴邊流了一絲滴落。

這才總算有溫暖來到自己身邊的實感了。只是當太宰正要鬆開嘴唇時，中也的手臂卻更是環上他的頸項，手指也陷入一頭帶著寒意的亂髮之間，將漸漸發熱的親吻延續了下去。

「呼嗯……呵呵。」

在接吻的空檔聽見這麼一聲輕笑，感覺被打斷的中也稍微皺了眉，卻還是問上一句「幹嘛」。

「在敵對組織據點後面的巷弄裡接吻的感想如何呢，中原幹部？」

「啊……好像不太好喔？但誰教你要陰陰沉沉地窩在這裡。」

「有什麼辦法……不過這種地方也比較適合我們吧。」

「哈！」

中也才想拉開跟太宰之間的距離，偏偏一雙環繞在自己身後的手，現在還將自己囚禁在那單薄胸膛的懷抱裡。

「開什麼玩笑，我才剛喝完一杯啤酒就被你叫出來，可別以為還會輕易放過你。總之先去聖誕市集買熱紅酒，然後再去看聖誕樹！」

「天啊……是小朋友嗎……到那種光鮮亮麗的地方，你這隻蛞蝓真的能夠平安無事嗎？不會被簡直足以引發密集恐懼的ＬＥＤ燈曬成乾嗎？」

……而且我又沒有叫你出來……

中也可沒有聽漏後頭還有這麼一句最虛假的真心話。每當只要窺見了太宰藏在平時成熟笑容底下罕見的寂寞，他的心情就會更是飛揚。

「不過是中也，你今天未免太囂張了。」

太宰語氣強硬地說著這種話，便又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這次將唇貼上中也的脖子，先是親吻著才使勁地吸吮，在耳畔放大的水漬聲誘導下，留下了一記吻痕。

「好啊，要去就去。相對的……你可要做好覺悟喔。」

「哼，怕你啊！放馬過來吧！」

話說至此，就算不知道這種晦暗，甚至更深沉的漆黑是不是才適合我們……

至少在這個光明的世界中，意外不友善的特別日子裡，連個約會也講得像要上戰場一樣，才更像是我們吧。

還有，一如以往沒有發現自己大衣的口袋裡被偷偷放進了禮物的這點也是。

一邊猜想著今年對方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太宰也踩上中也的步伐站到他的身邊，一同踏入了璀璨的夜裡。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