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上誇張的擺滿了昂貴高級的日式料理,待送菜上來的女將恭敬地拉開紙門退去之後,坐在榻榻米上的龜梨一臉原本招牌的微笑馬上垮了下來,對著正坐在他面前、那個已經開始大吃大喝的邋遢中年男人冷語著。

 

「……今天又要跟我拿多少?」

 

「唉呀,脾氣別這麼大嘛!」語間頓了一頓,男人又隨即塞了嘴海膽。「久違的跟龜梨巨星吃一頓飯,我心情可是很好的呢。」

 

語落便擅自揚起了一陣笑聲,但聽進龜梨耳裡,卻只覺得讓人反感作噁。


「椎名先生,基本上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當然你的狀況我也了解,也盡可能的用了各種方法幫你……、」

「你們這些大明星還能了解什麼!!」

 

知道這些話題會帶給對方這樣的反應,包括他重重摔下手中的筷子,幾乎都在龜梨的預料之中,所以、面對這樣的怒火,他才能夠還這麼冷靜的看待著。沒有回嘴什麼,他等著對方接下去的那些怨言。

 

「我是費盡了多少歲月,沒日沒夜的守在你跟赤西可能出現的所有地方……同性戀藝人什麼的,那倒也不是犯罪,但是其話題性呢?想到這裡,幾乎都要讓我興奮得發抖了。」

 

「錯過孩子生日、發燒,就連老婆懷了第二胎,已經五、六個月了還不知道,背負著瀕臨破碎的家庭……」

 

「我是這樣挖到了你們的獨家啊!想像著我將會因為這則新聞撼動業界、一夕成名……那個原本不知道會得到多少欽佩的我,不該變成這樣吶!!」

 

「就因為那什麼該死的經紀公司,用那些下流的權勢和骯髒金錢保護你們,把我對業界全面封殺,家庭也終於瓦解,竟還有臉向我要取賠償金!?」

 

獨自接受的對方無理取鬧的怒火,龜梨只是覺得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

 

這些年以來,他並不是沒有幫助過眼前這個人,這個分明錯的一方是自己、卻永遠將不幸的起因推到他人身上的傢伙,龜梨已經用盡所有可以使用的方法;找律師替他辯護、找隱密的住所給他躲債主,時不時還要像現在這樣被他騷擾威脅、

 

……咬緊了牙根,其實,不過是想保護──

 

「哼、赤西仁倒還真被你藏得好好的吶。」

 

終於再一次的將自己的怨氣給發洩完,椎名一口吞下了杯酒,噙著讓人不快的笑容,張嘴就提起了赤西。他一直都明白,龜梨的弱點和他一直這樣承受一切的原因。

 

「看來你也明白,你的『另一半』是個多麼容易惹事的傢伙啊。」

 

挑了挑眉,龜梨其實有些膽戰心驚的準備和他攤牌破局。

 

「……總之,椎名先生,我能幫你的事情到此,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些年來,一點一滴的付出,說穿了根本足以讓椎名一個人安穩過完下半輩子,況且,到底自己也不是出自於內疚才這樣做,畢竟這根本不是他或赤西的問題。

 

「這張空白支票給你,隨便你要寫多少,多到我破產付不出來也無所謂,只要你消失在我們面前。」

 

非得堅強起來不可。

心頭一緊,他的思緒全都繫在赤西身上了。

 

不願再經歷別離,這次,該輪到他來保護了。

 

「龜梨和也,你確定要這樣做?撕破臉,大家都不會有好結果喔!」

 

這下椎名的眉可蹙得緊了,應該說從沒想過龜梨會做到這個地步,明白他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尤其是關於赤西的事情;而這也讓他能夠叼著這塊肉直到現在。

 

但幾年過去,那個原本眼神就算不上是個孩子的少年成長了,搖身一變就成了個超人氣偶像,縱使拿出再市儈的手段也不再避諱、

 

「幫了你這麼多,我啊……」

 

優雅的開了口,龜梨跟著輕輕啜飲了一杯冷清酒,那從容的姿態和對方措手不及的狼狽比起,看似被脅迫的角色卻一氣扭轉了局勢。

 

「到現在還能給你的,只剩下錢了吶。」

 

錢。

 

聞言,椎名一把怒火氣得只差沒把自己給燒了,他瞪圓了開始出現血絲的雙眼,握緊的雙拳迅速就讓手臂上的青筋浮現,像是要奮力大吼出什麼,卻只能語塞的愣在原地。

 

錢。

 

說穿了,這件事情的起因跟錢脫不了太大的關係,然後有錢的經紀公司用錢壓下了那些跟拍的證據照片,隨之跟對方要求用錢和解不成,反倒告起了那個龐大組織,結果當然是又被坑了一筆賠償金。

 

錢。

 

反反轉轉,最後,龜梨竟開口要用錢來結束這一切。

 

「就是這樣。椎名先生,這些美食、您就慢慢享用吧。」

語落,龜梨緩緩的起了身,準備離席。

 

「站住!!」平靜的聽著對方的怒吼,龜梨依言止下腳步,他斜眼的回眸看向椎名。「別忘了,你跟赤西的那些照片……我可還收藏得好好的!」

 

男子死命的堅守著自己最後一張王牌,對於此刻的他而言,或者說、對於墮落於此的他而言,那已經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了。

 

「照片……你要真那麼想公開就公開吧。」

 

龜梨只是淡淡的勾起了一抹微笑,在那不知背負了多少過去的雙瞳當中,他希望椎名能看出些什麼。

 

「如果你還想回到地獄去生活的話,那我也只好捨命陪……小人了呢。」

 

其實自己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好的,這樣做並不是最正確的選擇。但是不能讓赤西知道,更別說是經紀公司的高層了,關於這點、跟椎名倒是達成了共識。

 

所以這樣詭譎的金錢交易,幾年間就這樣積少成多的延續過來了,像是顆除不去的頑固膿瘡,一直待在自己的心頭之上。

 

……光是想到這些令人不快的事情,總是有股難言的抑鬱心情。


 

×


淺淺的嘆了口氣,算不上功成而退的龜梨,踏著有些無奈的腳步走上了東京街頭,一個不經意地,他抬頭看了看今晚的夜空,襯著那就在不遠處的紅色鐵塔……意外的發覺,這樣的景色竟會是如此美麗。

 

「啊、現在方便嗎?那個……我在麻布十番這附近、」

『方便到不行,我現在馬上過去接你。』

 

輕鬆又稍嫌被誇大的話,就這樣自然得讓赤西給道了出來。

龜梨不禁淺淺的笑了笑,總覺得,這樣做、果然是對的呢?

 

即使明白,那些被遺留在那個紙醉金迷的祇園裡的過去,再也無法尋回一點一滴,卻仍自私的希望,還能將男人那抹溫柔的笑容,留在自己身邊,再久一些。

 

他到底是誰,自己又是誰,這些、從那晚失態且嚇壞人的痛哭過後,已經決心要放下全部了。試想,何不樂觀一些,活在這個當下,活在這個男人將自己帶進的這個世界裡。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對了,這樣就……足夠了。

已經,不會再有什麼別離了,不是嗎,我的仁。

 

「唉呀,請問是小龜先生嗎?」

 

即使是一句捏著鼻子、還刻意用挑高的假音裝作是女歌迷的話語,即使只是從後方響起,也能馬上判別出來,身後那人正是赤西。

 

「誰會叫小龜先生啊、真是……」

「搞不好真的有人會這樣稱呼嘛,還蠻可愛的啊。」

 

隨著他的話一來一往的談著,直到我轉過了頭、「那我們回家吧。」

 

為了守護那抹像燦陽一般,即使在連月都墜落的黑夜裡,都能永遠將我心照耀得無比溫暖的笑靨……


這些,全都值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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