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已經是來了第幾次的厚樫山,即使總是有頑強的敵軍守在這裡,卻也不曾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難纏的。看來,打從一開始尋索敵軍情勢時,就覺得對方軍勢似乎比以往還來得多這點,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三日月一路揮舞著手中的太刀斬敵,即使面對好似哪裡有些不太對勁的戰況,他還是一如往常的優雅。不知道是出自什麼緣由,在眼前聚集起來的一群「歷史修正主義者」感覺不像是一開始就是占據在這個時空的那群傢伙。雖然他們一樣不好對付,但無論是攻擊手段還是襲擊策略都參差不齊,各有相當出入的差異。

雖然至今還不清楚這些存在究竟是怎麼組織起來,也不確切明白到底有著什麼樣的行動準則,但至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雜亂的狀況。若要以自然一般論調去推斷,或許有點像是「從四方聚集至此地」的感覺……至於是基於什麼理由讓他們紛紛集中到這個戰場,似乎又是另一個難以突破的謎題──

「……喂,三日月!」

一瞬的分神,讓在此端陷入苦戰的小狐丸更加心煩氣躁了。才發現那道藍色的身影不在身邊,就看見了獨自一人朝著遠離安全戰線的方向,一路向前攻過去的三日月,甚至好像沒有發現,身後正有一群敵人的援軍緩緩朝他靠近,打算將落單的那道彎月團團包圍。然而,他的聲音傳達不到那人的耳底,他的身體也因為眼前無法突破的敵軍攻擊,而無法將那人拉回自己身邊。

「呼……喝呃……」

他的呼息開始變得紊亂,因為急躁的心理,雖然揮舞刀劍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但不經意多餘的動作,卻也讓他的攻擊劍路紛亂不已。心有餘而力不足,小狐丸越是對自己惱火,他就越是在意就快要看不見的三日月的身影。

 

如果自己可以再強大一點,速度再快一點……

如果劍路可以再犀利一點,砍得再深一點……

如果能夠得到更強大的力量,如果能夠變得殘忍又無情──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等等,小狐丸!你冷靜點!」

對於身後突然在一個瞬間膨脹迸發的強烈妖氣,一旁同樣糾纏戰鬥著的鶴丸不禁在聽見那宛如野生的獸一般的嘶吼聲之前,全身就一瞬起了雞皮疙瘩。而當他回過頭,親眼看見小狐丸掀起唇瓣,露出兩根長長尖牙,一雙鮮紅的瞳眸還閃過了血色光輝的模樣時,就連要跨出步伐到那夥伴身旁都有些畏怯了。

「喂喂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何等妖氣啊……!」

然而,就在鶴丸總算趁著敵軍破綻,並驅使著自己至少先把小狐丸拉回來的時候,他卻已經揮刀一振,清光了原本糾纏不放的對手,筆直地朝著三日月所在的地方前去。那像是不允許在他們兩人之間有任何阻礙似的行動,卻無法讓行動的本人交織成言語,只能嘶吼著憑藉野獸本能的咆哮而已。

而當三日月在感受到突然有股強大的殺氣直逼自己而來時,以為是要群起砍殺自己的敵軍,甚至不禁為此感到一絲慌亂及恐懼。但當他猛然回過頭,只見小狐丸面露齜牙咧嘴的修羅神情,一路揮砍著在自己身後看似正要偷襲的「歷史修正主義者」。

 

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那個瞬間,儘管是千年來見過無數戰場的三日月,在腦海裡也只能閃過這詞彙而已。即使事實已經在眼前擺明,他還是難以置信。那陣失控到教人不禁畏懼、讓他不禁做出這番感想的強大妖氣,竟是自己牽縈千年的伴侶身上纏繞的氣燄。

 

「小、小狐……?」

「咕呼……我啊……嚇呃……」

言語跟野獸的粗喘難以交織成完整的字句,讓三日月更是震慄於眼前小狐丸的模樣。

「可不准……你們……」

即使依照他的動作看來,敵意及殺氣應該都不是朝向自己,但那比起平常更加血紅發亮的眼瞳,此刻卻是只看得見眼前的敵軍,就連自己都望不進那對眼簾了。

「觸及……三日月的……!」

話語一邊隨著紊亂的步伐道出,小狐丸高高抬起了臉,傲睨著眼前那群方才想趁機從背後襲擊三日月的敵軍。

「……一根寒毛──!」

光是一振揮下,那過於強大的力量就震宕了整個戰場,小狐丸還緊接著揮出超出平時能力高峰的超速斬擊,一舉就逼退了那些敵人援軍的戰線,並追擊上前,加以殲滅。

「小狐……小狐丸!」甫見他這副模樣的恐懼已經褪去,三日月滿心只求他趕緊從那樣險惡的氣燄之中清醒過來,要不然他只會──

 

「等等,三日月你要去哪裡啊!小心點吶!」

「鶴啊,幫我擋一下吧,我很快就會回來。」

「啊啊──我說你們啊──」

 

雖然嘴邊留下的盡是抱怨,鶴丸還是一刻也不敢鬆懈地揮刀向前,好掩護三日月前往那個逐漸失控的小狐丸身邊。現在的戰況已經是一片混亂,突然湧上的敵人援軍不只在這一處,另一頭也出現了一批。原本六人維持好的隊形早已潰散,現在就連維持在三人一組對抗都是勉強,這邊要是沒有撐下來,就整體戰況來說,吞下敗仗、出現死傷的肯定是他們這一方。

為了避免最糟糕的戰果,三日月傾盡心力壓下紊亂的情緒,面對突然產生這樣變化的小狐丸,他現在何嘗不想撇開戰場上的一切,伸出雙手將那傷痕累累的身軀連同迸發的妖鬼之氣一同緊緊抱進懷裡,偏偏現況就是連這樣的任性都是絕不允許。

「小狐丸,我在這裡。吶,我沒事,我好好地在這裡。」

一邊揮砍著不斷迎面而來的敵人,三日月步步靠近小狐丸的身旁,他試圖用一如以往的平靜語氣,好讓那宛如野獸般的傢伙可以聽進耳中心底。

「冷靜點,小狐丸。」

「呼咕……唔嘎啊啊啊啊──」

 

「……小狐丸……!」

 

 

×

 

 

「哦?月亮大人在把酒賞月啊?」

「你倒是瞧瞧這個夜空是哪裡有月可賞了?」

「哈哈,這倒也是啊。」

 

這夜,鶴丸踏著輕輕的步伐從本丸外廊的另一端走來。他像是巧遇了三日月一般招呼了聲,卻也像是有備而來一樣,手上拎著一壺從灶所裡頭悄悄拿出來的不知道是誰先熱好的清酒,對著上三日月的視線,就扯開了一貫淘氣的笑容。

這裡是個虛假的世界。位於時空縫隙之中本丸頂上,既沒有太陽,也不會有月亮。就算有白天與黑夜,那或許也不代表是「時日」的遷移──這一切不過都是單純讓在這個空間內生活的「人」覺得這個世界也煞有其事罷了。

「說真的,那時候我也還真是被嚇到了啊。」

鶴丸一屁股在三日月身旁坐下,他一憶起那天的戰場,心底就會不禁繃起一陣緊張感,那時的畫面也是太過鮮明地在腦海中重新捲起波濤。

「我們這種存在啊,神格跟魔道之間其實不過一線之隔,想必小狐丸那傢伙也是明白的吧?更何況他還曾是天狐那般的存在……」

即使千年以前之久的歲月已經難以再追回,但曾為之的過去卻也是不動不變的亙古事實,烙印在靈魂的曾經可不是說要捨棄就能隨手扔在一旁的。只是那天在小狐丸身上看到的,卻是為了三日月,就私毫不留一絲遲疑跟抗拒,瀟灑地就一路走到了眼看要整個人都跨了過去的界線之前。

對於鶴丸提起的事情,三日月沒有應答些什麼。他只是平靜地將酒杯遞到鶴丸眼前,壓根不顧慮那人吐出的無奈嘆息,逕自在彼此之間留了好一段空白,才又接著逕自開口說下去。

「我只是看見他那麼不珍惜自己此刻的存在,就無法克制自己將悲嘆惋惜全都無意識加諸在氣憤之上……」

其實三日月也算是一身坦率的性格了,但只要事情跟小狐丸勾上了邊,他時常就會像這樣,表現出一點也沒有一向自豪的灑脫的難搞個性。

「明明……要是他不在我身邊,那就算是為了我,也不過是本末倒置而已呀。」

以付喪神這樣的概念存在於世太久,打從久遠之前的那次分離之後,無論是三日月還是小狐丸,大概都從沒想過竟然還能在這樣虛假的世界之中再次相遇,並終能以燕侶的身分並肩而行。

在這個本丸度過的平和可說是美好到宛如假象,而且那也確實並非真切的「時光」,可兩人之間懷抱的情感卻又是這般真實。況且也遑論了親吻時交疊雙唇的柔軟、擁抱時加諸在彼此身上的力道,又或是兩人交合時所感受到的疼痛與快感……數不清的各種碰觸,全都是更加以感受去具象了愛。

 

 

×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好像就能變得無人能敵。

不管遭遇多麼艱難的狀況都能堅持得下去。

無論這是個多麼虛假的世界,儘管日夜不過是縹緲的幻影,只要跟你在一起……

 

那肯定就是最真實的未來。

 

 

Tbc.

※以上皆為各段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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