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御幸,你要回去了?」

「對啊──前輩辛苦了!」 

「辛苦了辛苦了。」好像是順著御幸的招呼而敷衍地回應過後,便趕緊攔下了那個準備要朝球場出口方向走去的人。「欸,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喔。」

 

「……呃,為什麼?」

「你今天生日吧?」

「謝謝前輩的祝福!」

「誰要祝福你啊帥哥都是混帳東西啦!」

 

一再被扯遠的話題說到最後,這才得知原來是球場前都守候了大批御幸的球迷,為的只是等他結束練習,趁他走出球場時一舉湧上,看能不能順利將禮物送出去。

 

這天是御幸在大學畢業、並進入職業球團之後,在職棒的球場迎接的第三次生日。這個打從高中時代就倍受矚目的選手,畢業之後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選擇了大學升學這條路。在大學的球隊累積更多寶貴的經驗之後,這才正式走上職業選手的道路。

 

繼在球團選秀會議當中掀起算是少見的,在第一輪指名就過半都是身為捕手的御幸並造成話題,正式以選手身分登上球壇之後,那一如既往強勢的配球風格再加上添了些許成熟的帥氣外表,讓他很快就被包裝成明星球員,但這有時也會讓他體驗到像是偶像明星一般的「待遇」。

 

像是球團會幫他接下綜合性偶像雜誌的取材,甚至是運動飲料的廣告等等,才想著雖然還不至於到上電視的地步,但前陣子聽說有體育新聞節目好像想來洽談……是不會覺得多麼反感啦,真的感到不快的話也是會直接向球團提出抗議,但就是偶爾像是這種時候──

 

「啊!是御幸君~~!」

「禁止攝影喔!不好意思,請把手機相機都收起來!」

「祝你生日快樂!這是我親手……」

「禮物請交給工作人員!請透過工作人員!」

 

夾在幫自己開路的兩位警被人員之間,僅僅掛著微笑不語的二十五歲的御幸一也,跟去年一樣,今年的願望當中,也有一個是祈求這樣混亂的「桃花期」可以早點過去。

 

×

 

這麼說來,二十五歲的生日也就代表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已經過了四分之一個世紀了。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一想到自己的年紀到了可以用上「世紀」這個單位的同時,也就代表已經走到人生的第一個里程碑了。

 

只是回首過去,御幸卻難以找出變化太多的地方。

 

出生地在東京的他,經過中小學、高中以及大學,甚至是到現在出了社會之後,人都還是一直待在東京;從小學說了要當捕手的那天開始,不用多說什麼,到現在非但還在打棒球,也依然是球隊的捕手。

 

該說是使終如一好,還是從不去改變好,這樣一體兩面的事情,自從二十歲成年禮之後,御幸就決定不再去深入思考了。慶幸自己去了大學,念了跟棒球無關的科系,至少有一項不太一樣的能力,那對自己也就足夠了。

 

濛濛想著這些,回神過來,御幸也剛好回到了自家的地下停車場。考到駕照是三四年前的事情,在東京都心租了這間還算不錯的公寓,以及買了這台車則是兩三年前的事情。近年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新鮮事」過了這麼些時日,也全都成了熟悉的「習慣」了。

 

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都已經二十五歲了,不如說這樣的安定感才最恰當。

畢竟不再是七八年前倉持口中那個老愛追求「嶄新的可能性」的高中生了。

 

而且也不是可以用年少輕狂帶過一切傻事的時候了啊……

思及此,他輕笑了聲。

 

出了電梯,再走個幾步就是自家門前。御幸一如往常地邊走就邊伸手進包包裡撈出了鑰匙,但今天當他腳步止住,卻在開門之前,有些刻意地瞄了一眼掛在一旁的門牌。

 

降谷

御幸

 

是啊,七八年前的「新鮮事」,至今當然也早已成為熟悉的「習慣」了呢。

但是,沒錯,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不如說……

 

「啊,前輩,你回來啦。」

 

進了家門,他看著加上自己褪下的,並列在玄關的兩雙男鞋。

光是如此,御幸就止不住加深唇邊的笑意。

 

「嗯,我回來了。」

 

×

 

降谷在高中畢業之後,和御幸正好相反,他在眾人的期望之下,果斷選擇了直接進入職業球團的道路。至今這樣算起來,他的職業生涯已經累積了五六年,剛開始還有些不穩定的時期也都撐了過來,現在已經是可以在投手丘上獨當一面的選手了。

 

有趣的是,雖然兩人分別隸屬於不同球團,但晚一步成為職業選手的御幸,單純就在球場上的輩分來說,可就要對降谷敬上一句「前輩」了。關於這件事情,直到現在還會被御幸在想逗弄一下降谷時拿來說嘴。

 

和御幸不同,球隊的主場在千葉的降谷,一開始是住在球團提供的宿舍當中。直到這好幾年來他一路追求的前輩總算肯坦率地主動踏出一步時,便決定要一起在東京租間公寓住在一起。

 

兩人一路走來,雖然沒有什麼能稱得上是大風大浪的事情,但一步一步也是時而走得跌跌撞撞,時而又像是漸行漸遠地,好不容易才坦率地敞開心中擔心會被破壞的玻璃盒,好不容易才牽緊了彼此的手,並再也不打算要放開。

 

而身為御幸的戀人,降谷刻意調整了休假日並整天待在家裡,就是為了準備要給他最喜歡的御幸前輩,好好過上這四分之一個世紀的生日。

 

「呃,降谷先生,所以這一大桌菜跟看起來好像快要報銷的廚房是……」

「是御幸前輩的生日派對……!」

 

啪──地,這幾年也明顯成熟許多的降谷,難掩自己胡亂瞎忙了一整天,總算見到御幸的欣喜,便面無表情地展現強大的氣場,見狀,御幸也不禁笑了出來。

 

「哈哈哈!好懷念啊,這個!」咧著嘴笑,御幸還得寸進尺地伸長手搔弄亂了降谷的頭髮。「雖然感覺兩個人絕對吃不完而且廚房還不知道要收拾到幾點,但還是謝謝你啊!」

 

那份打從心底覺得開心的情緒,從御幸的表情、言語以及動作之間都能真切地感受得出來……換作是幾年前的降谷,肯定是難以想像會有這麼一天到來吧。

 

那個性格很差,嘴巴很壞,要他坦率地面對感情就會鬧起彆扭的,他的御幸前輩──「其實要給前輩的禮物,還有。」

 

不知道降谷為什麼突然換上了認真的神情,聽他這麼說,御幸也鬆開手邊胡鬧的動作,就只見脫離他的魔掌的那個人,轉身走進到房間裡去,但當他再次回到御幸面前時,卻也看不出究竟是又拿了什麼東西。

 

「雖然沒有了當跟我說過,但我覺得前輩應該是不會喜歡這種東西……」不太懂降谷為什麼要突然說出這樣的開場白,御幸只見他一步步靠了上來,並自然而然地牽起了自己的手。「但今天對你而言是個重要的日子,而你對我來說也是最重要的人,所以……御幸前輩,我還是希望你能收下這個禮物。」

 

還沒來得及消化降谷的這番話,御幸就先感覺到自己被降谷牽著的右手中指傳來了一到冰涼的觸感──他知道這份禮物是什麼了。

 

「……你這不就是硬要我收下的意思了嗎?」

「至少,我並沒有套進無名指喔。雖然如果前輩願意的話,我是很樂意。」

 

降谷鬆開了覆上的大掌,御幸很直接地將視線停留在自己多了一圈銀色戒指的手,並盯了許久,留給了兩人之間一陣靜默。

 

忘記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也忘記是不是喝得有些醉了,兩人的記憶當中,有一次御幸在降谷面前失態地喊著要他別把自己當成女人看待。拒絕溫柔,拒絕關切,他拒絕了他給予的一切。

 

自從那次之後,降谷一直避免再這樣刺激到御幸,但與此同時,卻也一點一點刺探著他的底線。他想讓他明白,無論是同性是異性,因為對象是這個人,所以才會做出這些事情的真意。直到這個對御幸來說是個人生的里程碑的日子,降谷也決定要再向前跨出一步,要再更加貼近兩人的心。

 

「……少得寸進尺了……」

 

過了許久,御幸總算開口打破沉默。

隨後,笑容也跟著浮現在那張就是適合這樣表情的臉上。

 

「不過還是謝謝你,我會收下。」御幸伸長了手,趁著降谷還沒立刻反應過來時,就主動圈住了他的頸項。「哎,真是算什麼啊你這傢伙……居然還會搞些浪漫的花招……」

 

「意思是前輩覺得這樣很浪漫,而且很喜歡嗎?」

「……你少自己多作解釋!」

 

話說至此,兩人一邊又一如既往地嬉鬧起來,一邊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叮──咚──!叮──咚──!』

 

就在輕輕觸碰到對方的鼻尖時,也自然而然地微微閉上了雙眼……

『喂──降谷!御幸一也!不是說生日派對嗎!喂──』

 

「……我說,那是澤村嗎?我幻聽?」

「……畢竟跟大家都有段時間沒見面了,想說一起慶生……對不起……」

 

生日派對的主辦人因為自己邀請的來賓而向壽星道歉這種事情,全天下大概也沒有幾起了吧。當御幸笑著這麼無關緊要地想著,但也沒有要放開抱住降谷的雙手的同時,門外的催促聲又更加清晰且……熱烈。

 

『榮純君,這樣會吵到鄰居啦!』

『你這笨蛋村!我想那兩個人八成忙碌中吧!呀哈哈!』

 

完全被察覺的事實伴隨那從來沒有變過的笑聲傳來,御幸的笑容僵在嘴邊,內心一秒就立刻咒罵了他那該死的惡友倉持。

 

「如何?要去應門了嗎?」

 

勾起了眼神望進降谷的瞳眸之中,御幸這句根本是明知故問。

 

「沒關係,我想大樓的警衛還不會這麼快過來……」

「哈哈哈,你這傢伙、唔嗯……」

 

在掠奪了柔軟的唇瓣和溫熱的舌尖的下一刻,降谷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說呢。

即使再過四分之一個世紀,甚至二分之一個世紀,都希望能再對你說出──

 

生日快樂,我的御幸前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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